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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陶然无喜亦无忧: 昭妃无全文免费》精彩片段
前脚我刚被扔到榻上,后脚阿姐就进来了。
她看着我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屁股,红了眼,嘴上却不饶人:“活该!你进什么宫!”
我犟了句:“都是你教的。”
阿姐不似我,她幻想着一个爱她的夫君。
可她的夫君是皇帝,要是抱着这种念头,她会死的。
我绝不可能放她一人进宫。
怕被人发觉,阿姐不到半刻就离开了。
那天后,阿姐给我送来了最好的金疮药。
躺在床上养伤时,我听到下头的人嚼舌根,说最近昭妃风头很盛,隐隐有压过皇后的势头。
他们都在纳闷儿,昭妃平时不争不抢的,这时候怎么硬气起来了。
我知道,阿姐是为我争起来了。
皇后娘娘,要倒大霉了。
我,也要开始行动了。
后宫波涛汹涌,司衣司倒是风平浪静。
也是,皇后正被阿姐扰地自顾不暇,哪有闲心来管我这个小人物。
这时,前线传来消息,将军打了胜仗,蛮夷退兵,举国大庆。
不日蛮子就要来我朝议和,上下都忙了起来。
去给各宫娘娘们送衣时,我见了阿姐。
我进去时,她挡着脸,遮遮掩掩不让我看。
我嘴上说着不看,眼疾手快,拉下她的手。
看到阿姐原本应该美若天仙的脸时,我怒了!
阿姐脸上满是血痕!
最近跟阿姐有仇的只能是皇后,是那个女人干的!
加上上次的账,我定要她付出代价!
我气愤地回宫时,又遇到了上次那个男人。
“嘿,你站住!”
我恭敬地退到一边,低着头。
“我没认错吧,是你吧?那天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姑娘?”
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我的。
“上次甩我披风时那么潇洒,这次怎么装起鹌鹑来了?”
宫中少见有人性子直率,我暗暗猜测他是哪方神圣。
“上次是奴婢不懂事,给您赔罪了。”我的头更低了。
“受了那么重的伤,现在居然都能下地走路啦?”他笑了笑,跟阿姐养的那只狐狸很像。
“回大人,贱命自然是好养活。”
“我可没这个意思啊……对了!本将军的披风,不知道多少女子抢着要,你居然还嫌弃!”
原来他便是那打了胜仗的常胜将军,怪不得如此“淳朴”。
他手指点了我的头,顿了一下,像是觉得手感好,一下一下点地更用力了。
我和那些女子自是不一样的,不需要向着男子摇尾乞怜,去寻得那一点可怜的庇护。
他好烦。
话烦,手更烦。
我不耐地抬起头,脸正对着他伸过来的手。
他愣了一下,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黝黑的脸上出现了两团可疑的红晕。
“训那群兵蛋子训惯了,不好意思啊……”
“你看我眼熟吗?”
难道这是什么新的话术阴谋吗?
我斟酌着,回了句:“奴婢曾在宫门处瞻仰过将军的英姿。”
“哦……”
他看起来很失落,我不理解。
男人的心思,有时候比阿姐的还不好猜。
“将军若是没什么事,奴婢就去送衣裳了,各宫的主子都还等着呢。”
“哦,哦。”
走了三步,他又追上来,问我叫什么名字,
“奴婢贱名,不牢将军挂齿。”
“什么贱名不贱名的,你告诉我,你叫什么。”
本想把他打发了,盯着他的腰牌,我忽然又改了主意。
腰牌上古老庄重的字符,代表着权利和地位。
想起阿姐惨不忍睹的脸,我停下脚步,向他行了一礼。
“那我便告诉将军,请您一定要记好了。”
“奴婢陶然。”
娘被烧死时,嘱咐我一定要讨好大小姐。
我向来看不上这种女子,跑了。
但被她抓住,带在身边养了三年。
后来,她奉旨入宫,我请命做陪嫁丫鬟。
一向知书达礼的她却破口大骂,让我滚。
可我是个疯子啊,我不会听她的。
我窝在宫门旁的狗洞,看着她风风光光入了宫。
而我像个落水狗,被她打出了府。
夜里,我溜进相府,偷走了官籍,天一亮,我也混进了宫。
摸着新发的腰牌,我想起了阿娘的玉佩。
它们都一样,能将人拴住一辈子。
我绝对不能让阿姐走她的老路!
阿娘年轻时是名动京城的舞女,偶然相识,被父亲赎身救下。
少郎争缠头,红绡不知数。
玉女才郎,英雄救美。
老掉牙的戏码,却教无数女子红了眼,不甘又羡慕。
嫁入相府后,在教坊从不轻易献舞的她,却为父亲跳断了腰。
小时候我常常趴在床边,听瘫了的阿娘痴痴地跟我讲父亲有多爱她。
她说:“刚进府的那些年啊,皇上赏赐的好东西都是先送往海棠别院,才能进大夫人的主屋呢……”
脸上甜蜜的微笑让我依稀看到当年父亲对她明目张胆的偏爱。
海棠别院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,阿娘是第一个,但不是唯一一个。
海棠犹在,变的从来是人。
阿娘总是会傻傻地痴笑,但不过半刻,她就会脸色大变,掐着我的胳膊,疯了一样大喊:“将来你必须得找个好夫家!女子生来就是要嫁人的!”
“你听见没有?”
我的胳膊上青青紫紫,我不答应,她就打我。
打了又哭,哭着又打。
“听见没有!”
这时候,我总能望见窗外的海棠花,白白的,开得正盛。
所以,我最讨厌海棠。
断断续续的哭声成了我的噩梦,吵得我头疼。
我讨厌这样的阿娘,不想阿姐也变成这样。
——“那边的那个!傻站着干什么,领了宫牌就去干活!”
一声嘶哑的尖利声将我拉回现实。
几棒子打下来,牌子险些脱了手。
我低眉顺眼地跪下,接恩:
“谢王公公教诲……”
进宫半月,我就在浣衣局捣了半月的衣裳。
这日,掌事姑姑说下月初六是皇后娘娘的生辰,现要在宫里广招绣娘制衣,若是我们当中谁被选中了,那就是泼天的富贵。
我心思一转,报了名。
见我要往上爬,其余人不约而同地给我使绊子。
湿冷的褥子,馊了的饭菜,莫名其妙的受罚……
我被搞得浑身狼狈,不想再忍着她们了。
这一晚,我拿着姐姐给我打的银簪子,站到那个带头的大宫女床头。
我把簪子猛地插进她脖颈里,捂住她的口。
不过半刻,人就没了声息。
温热的血流了我满手。
啊,果然还是杀人最舒服……
“啊!死人了——”
天一亮,下房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叫。
不一会儿,掌事姑姑就领了人进来,将冷掉的尸体抬走。
“瞎喊什么!在宫里,死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!”她嫌恶地捂住鼻子,呵斥着宫女。
临走时,她淡淡瞥了我一眼,什么也没说。
走出门,路过那群宫女时,我贴在她们耳边说:“对呀,死个人——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?”
然后哼着歌出了门,留下她们在原地瑟瑟发抖。
“姑姑,是我。”
一进门,我就恭恭敬敬地跪下。
一只手挑起我的下巴,她锐利的眼神落在我身上:“我不管之前你都干了什么,但从现在起,你最好安分点。”
我没有露怯,同样回视她。
盯了我一会儿后,她转身,轻飘飘地说了句:
“起来吧,皇后娘娘看上你做的衣裳了。”
入选这件事,我并不惊讶。
我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女工,是阿娘小时候逼我学的,为的将来我能找个好夫婿。
小时候,白白嫩嫩的手被扎得鲜血直流。
哪怕是现在,每到阴雨天气,我的手指尖还会隐隐作痛。
一个窟窿一个窟窿戳出来的,能不好吗?
不过三日,皇后娘娘召见我,要我为她亲自量体裁衣。
一月后的生辰,她身着我做的华服,夺得了皇上的全部注意。
我知道,这是往上爬的好机会。
只有爬得够高,才能保护阿姐。
宴席上,所有妃嫔都在问这件衣裳是谁做的。
可唯独昭妃没有参与讨论,视线反而频频往台下扫。
皇上随口问了句怎么了,她只是笑笑说这件衣裳有点眼熟。
我知道,阿姐肯定认出我了。
她出嫁时穿的嫁衣,就是我亲手缝的。
我既怕又喜,就在这时,听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赐。
“本宫欲升此婢为贴身宫女,姐妹们觉得如何呢?”
六宫妃嫔皆是说好,姐姐却站起来,调侃了句:
“皇后娘娘本就国色天香,要是这绣娘被您抢了去,还有我们什么事儿嘛!”
台上传来一阵哄笑。
“那妹妹觉得——我该如何奖赏她呢?”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姐姐。
“依妾身拙见,不如安排她做个小女官,这奴婢笨手笨脚,生性散漫,做姐姐的婢女,恐惹您不喜。”
就这样,我的去路被她们一人一句给定下来了。
我成了司衣司的典衣。
我满心欢喜地搬离浣衣局,以为自己成功迈出了第一步。
上任第一天,我就被司衣寻了个错处,罚了一月俸禄。
第二天,皇后娘娘脸上起了红疹,说是因为穿了我的衣裳。
我被拖过去,那件华美的衣裳扔到我头上。
我披着它,挨了顿板子。
板子一下下打在我身上。
一开始,我痛哭流涕,在想皇后娘娘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我。
后来,我明白——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。
无论我是否犯了错,她都可以随意处置我。
因为她是皇后,我是奴才。
晕过去之前,我看到皇后娘娘向我走过来,脸蛋光滑白皙,美艳不可方物。
哈哈,原来——她的脸上根本就没有起红疹。
“既然昭妃这么喜欢你做的衣裳,那就给她送去吧。”
我才知道,原是因为宴会那天阿姐拂了她的面子,结下了梁子。
而我只是个被牵连的小人物。
我又明白了:在皇宫,奴才就是主子们玩耍的小玩意儿。
死狗一样的我又被拖了回去,路上红彤彤的,流的都是我的血。
阿姐收到那条染血的裙子,会不会心疼我啊?
我不想阿姐哭。
下雨了,我被雨滴弄醒。
对面走来两人,一人魁梧高大,披着红色的肩披。
“那人犯了什么错?”
“诶呦,将军您快走吧,皇上还等着您呢!”
“知道了,别催!”
太监推搡着他往前走,那男子不耐地甩开他,朝我这边大步走来。
我的脸朝下,被头发糊住,像个女鬼,狼狈极了。
现在,恐怕连阿姐来了,都认不出我。
他瞅了瞅我,没瞅出什么名堂。
哦,他夸我的簪子好看,算他有眼光,这可是阿姐送的。
他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,搭在我身上。
嘟囔了句:“姑娘家的,这样被送回去岂不是要羞死……”
他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被旁边的太监拽走了。
几个太监抬着我继续走,我用尽全身力气,将那男人的披风抖落下去。
我不需要别人可怜,尤其是自以为是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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