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是本性不坏,现在我去思归山或许能有一个普通的身份行走在这个世间,敌在暗,我们在明,只有这样,才能不打草惊蛇。”白泽思忖道。
贾富贵抬手将夜光杯放在了案桌上。
“……看来也只能这样了。”
白泽目光跨过一条条游船,掠过满天飞舞带着花香的花瓣,从湖里散发着柔光的花神灯上扫过,停留在一艘小船上。
一个眉如翠羽,肌若白雪,一双大眼睛像夏夜晴空中的星星那样晶莹的姑娘坐在船头。
那姑娘脱了鞋,将小腿泡在水里,不停地晃悠,惊起一圈圈波浪 水芙色的衣裙垂在水里,随着水波像海藻一般在水中飘动,打湿后的深色向上蔓延。
微风带着她杏色发带与微粉色的花瓣共舞,发梢上宿满了晚间的露水,就像是一个在凡间游玩的仙子。
风谣揉了揉鼻子,“啊秋!”
又打了个喷嚏。
风小五抓起了一把花瓣去喂鱼,转头去瞧她,“师姐,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
“怎么可能?你师姐已经七八年没生过病了”
“也对喔,师姐说过,修仙之人壮的跟猪一样,怎么那么容易生病!”
壮的跟猪一样的风谣:……
她今天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,随意看向一个方向。
那是一条很大的游船,船头没有人,也许是施了什么隐藏的法术,不让别人窥视,也许是哪位道友有这兴致过来游玩。
修仙之人大多不好这些凡人的乐趣,所以风谣还惊讶了一番。
她感觉视线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。
花神船巡游已过一半,湖上的花神灯越来越多,整个花神庙附近都是那些各种花样的河灯,灯火阑珊。
容城的湖很大,夜间,湖面直连天际。
有些花神灯渐渐飘远,飞向天际,也不知是花神灯飞上了夜空,还是繁星坠入凡间。
白泽冷不防和那个姑娘对视了一眼,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,然后若无其事地伸手拿起酒盏。
贾富贵摇了摇头,他不相信自己好友对一个姑娘动了心,凭借着几千年比乌龟命还长的友情,他更相信,白泽是向往凡人之间的感情,这次是师姐师弟的关心?
他以前还去当了一个宰相的儿子几十年,去体验了父子情。
贾富贵看着那拥挤的船和十分开心的凡人说:“我不喜欢这些凡人。”
耳畔是丝竹管弦,还有人们的笑声。
他闭了闭眼。
“这句话,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。”白泽不置可否。
“起火了!起火了!”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,在热闹的船群中不甚起眼。
之后又是一阵骚乱。
湖面漂浮的花神灯里有热油,这么多船,又这么挤,若有不慎,花神灯就会把灯罩烧着,然后烧到游船上。
“仁义!”贾富贵睁开了眼睛,没有听到回应声。
“贾仁义!”他又放大音量喊了一声。
“掌柜的,知道了!”贾仁义的声音从船尾传了过来, 看来是已经放了小船去处理了。
“这五百年不见,你身边怎么又多了个贾仁义?这名字……”白泽听到这个名字被逗笑了。
贾富贵撇了他一眼回道:“我姓贾,他是我捡的,不管为人为妖都要仁义。所以他叫贾仁义。”
老富商去世前的原话是:富贵啊,我知道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猫,但是不管为人做妖,都要谨记仁义二字,不能滥杀无辜,这样才是我家的富贵啊!
贾仁义当年听到这个名字不解得连眉毛都扭曲了,他们掌柜的是做生意的,贾仁义这个名字不会将客人吓走吗?
贾仁义想破了乌龟脑袋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。
贾富贵想起了另一件事。
“你什么时候拿回本体?”
“本体出世动静太大,怕是会打草惊蛇,先等等,等抓到些线索再回本体。”
“嗯,有线索了,我让人告诉你。”
*
“师姐,你在干嘛?都要生病了还在玩水吗?”
风小五朝小船的下面瞅了瞅,没错,师姐的腿还在水里荡。
“师姐在钓鱼呢!”
钓鱼?这是今天给大灰的口粮?
风小五撒了一把花瓣下去,趁着潜鱼上来咬花瓣的时候,灵力织成网,一网就抓上来了好几条肥鱼。
“大灰,吃饭啦!”风小五还没对着风谣的灵兽袋喊。
一只大灰鸟就飞了出来,一口一条,开心地在船头船顶蹦来蹦去。
然后风小五用微弱的灵力又抓了几条给它吃。
风谣欣慰地看着这两个幼崽的互动,一股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油然而生,今天不用给大灰买肉了。
几条船之外,一个黑影耐心地潜伏在水下,缓缓地游动,与水中的水草融为一体。
它贪婪地看着在船廊上打闹的几个幼童,耐心等待着最好的时机。
风谣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,冷眼看着那个黑影,在水下晃动的双脚停了下来。
双指在另一只手的指尖一划,几滴血珠,带着甜香的味道落入水里,因为害怕血里的灵力会吓跑那条鱼,所以风谣还特意将那滴血珠里的灵力抽走了。
猩红的血色在湖里变淡,然后散去。
那个黑影躁动不安动了动,它闻到了血的味道,很甜的血的味道,慢慢向风谣的方向移动。
没有快速地游过去,像是在水里地慢慢漂浮的水草,它足够耐心,这也是它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被抓走的原因之一。
白泽也注意到了水地的黑影,指尖从空中接下了一片花瓣,注入灵力,蓄势待发。
贾富贵望向白泽看的方向。
“不用担心,她自己能解决,毕竟元婴大圆满的修为了,不然也不能三个月就凑够两万两银子。”
“这样看着我做什么?我可不坑蒙拐骗人,那是她爹的意思。”
“早年,我见着这姑娘的时候,她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。”
贾富贵自顾自地解释着。
风谣那边,那个黑影已经挪到了她的脚边,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腕。
“终于上钩了。”
黑影拉她的脚腕却没拉动,就意识到不对就要跑。
三叹手串上浮现出一个金色的佛文,射到水里,将那个黑影打的一个停顿,又飞快地游动,想要逃走。
风谣将手放在水里,灵力化网,就将黑影拉了过来。
“呱呱呱!”大灰闻到了更好吃的食物的味道,飞了过来,将大嘴放到了水里,准备接受主人的投喂。
“放过我,放过我,我第一次害人!”黑影眼见已经逃不掉了,求饶起来。
他身上的血腥气却不是这么说的。
风谣将他挤成一小坨,向上一提,将水鬼提上水面。
“大灰!”
大灰一张嘴就将水鬼吞了下去。
进了大灰的肚子里可就是魂飞魄散了,风谣对这些害人无数的妖鬼可不会手下留情。
夜色模糊,普通凡人还以为那个女孩在水里抓了一条鱼给那只鸟吃。
白泽将这一幕收在眼底。
“那只鸟,你看得出来是什么吗?”
“不认识,风城说是风谣的母亲留给她的,虽然我看不出那是只什么鸟,但是肯定不是只普通的鸟,怎么,你也看不出来吗?”
白泽沉默片刻,摇摇头“看不出来。”
“修仙界皆知,风城当年和魔尊花宛霏大战一场,之后被抓去了魔界,又逃了出来遇见了风谣的母亲,与她结下姻缘。”
“可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怎么会留一只不普通的鸟给风谣?”
贾富贵看着那条小船的目光变的深起来。
“一百年前,封印动荡,那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收集各大神器,封印就又恢复了,之后上花宛霏就消失了,我觉得是她做的,想不到这世间最后居然要一个女魔尊来守着。”
“花宛霏消失了?”白泽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慵懒妩媚的身影,很是惊讶,“那现在的魔尊是谁?”
“叫宁煜,花宛霏收的一个徒弟。”
宁煜,白泽倒是知道些,沉默,有目的,做事风厉雷行,像是潜伏在黑夜里的猎豹。
不过他和花宛霏一样是个不惹事的性格,想到这里白泽松了口气,要是魔界又不安分,这几百年可有的忙了。
白泽:“魔界现在有宁煜压着应该还算平静吧?”
“平静?也倒是算平静吧!他上位刚三十年就把那十三位魔君换了个遍。”
贾富贵冷嗤一声,“谁知道宁煜会不会在谋划什么呢?要是被那些想要破坏封印的人拉拢了可就是个大麻烦了。”
“你没有去找过他吗?”白泽问,四千多年前,各界定下誓约文卷,刻在了通天柱上,也刻在他和貔貅的识海中。
那也是他们的使命,每隔一千年一起加固封印,若有违背,该界气运尽失,而貔貅和他也会受到天道的惩罚。
贾富贵气愤地说:“我吃了个闭门羹!”
准确来说,他在魔都守了一个月,吃了一个月的闭门羹。
“魔尊今天不在……”
“不在……”
“今天也不在……”
“那他一个魔尊什么时候在魔都?”
侍卫挠了挠头,声如洪钟,“他不让我们把他的行踪告诉别人,就算在也要说不在!”
然后贾富贵就被气走了。
“看来我还要找个时机去魔界探查一番。”
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,那个小女孩也就是贾富贵昨天刚收留的,给他们换了一壶酒,末了还偷偷看了白泽一眼。
掌柜的朋友也不是人……
她都看的出来自己不是人,贾富贵也不想在她面前幻化身形了,恢复了清秀的青年模样。
“贾伊梦,知道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吗?”
“嗯,知道!”
贾伊梦点头答道,她当然知道不能将他们的身份说出去。
“你什么时候会取一个正常的名字了?”
“她本名就叫伊梦,加上姓氏,就是了。”贾富贵指腹在酒盏的杯口滑动。
贾伊梦,他若是给她取名,定不会取这个名字的,不能肯定就是她,怎么会给这个小女孩取一个和她一样的名字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