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恨我害死了她的白月光。
为了救活那早死的白月光,她挖走了我的心,还用我的躯体做容器。
可白月光醒来后,没有感激涕零,也没有想着再续前缘。
反而将她一把推到地上。
“你他妈有病是吧。”
0
妖界人人都知道白诗诗与顾景礼的佳话。
也知道,我是顾景礼死后使尽手段上位的第三者。
白诗诗嫁给我,完全是想借着凤凰一族浴火重生的能力,复活顾景礼。
她想要用我的命换他活。
这些,我都知道。
她与顾景礼认识不过百年,就已经生死相许,许下山盟海誓。
可她忘了,那些话她也对我说过。
02
白诗诗与顾景礼成婚那日,我提着剑就来抢亲了。
抢的是……顾景礼。
他醒来反应平淡,一点愤怒不曾有过。
我有点失望。
他开口第一句话是:“没有想到你对我居然是这种心思。”
我:“?”
他淡定地扶了扶额,叹气:“可惜我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了,你也真是的,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的心意。”
我:“我只是见不得白诗诗跟你恩恩爱爱。”
他低头无奈一笑。
“行了我懂。”
感觉越描越黑让他误解的我如鲠在喉:“……”
不,你好像不懂。
我摆出情敌才有的趾高气扬的姿态:“你和诗诗认识不过百年。”
而我认识了快千年了,岂是你这个小妖精能比的?
后面那句话我没说出来,因为觉得聪明人之间点到为止足矣。
他却依旧淡定地看着我。
“你是想说把我掳走发展一下?不太好吧?”
我:“……”
总觉得跟他不能点到为止。
他好像在误会什么奇怪的事情。
我爱慕白诗诗,也怨恨他们的婚事。
但见到他以后,我却完全讨厌不起来他。
我居然还去抢亲……可笑至极。
我还记得,抢亲时,我提着昏迷的顾景礼回头想挑衅一下白诗诗,却看到她眸中泛起了泪光。
什么时候……我成了第三者?
“齐钰齐钰?”
顾景礼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,我回过神来,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,冷淡道:“你回去吧。”
我还掏出了一颗沧海月明珠丢给他,告诉他那是给他们的礼物。
他一脸不解地点了点头说:“那我回去了噢。”
然后,他在我的面前失去了呼吸。
我大惊失色。
我抱着他的尸体又回去找白诗诗,没有什么比抢亲完又亲手送回来更尴尬了。
我以为他使了什么金蝉脱壳术或者分身术。
可看着白诗诗满眼猩红想要杀了我的样子,我才意识到,顾景礼真的死了。
她那时,应该的的确确想杀了我,只是在最后一刻不知道为何又停了下来。
她面色痛苦。
我不知道,是因为顾景礼的死,还是因为与我的纠缠让她狠不下心来杀我而痛苦。
那天我逃了。
过了很久,我又回来了,告诉她凤凰秘术能复活顾景礼。
但我要她要嫁给我。
她说她已经答应过顾景礼,此生只会嫁给他一人,我既然来了,她有办法强制我复活他。
“我若不愿,没人能救得了他。”
03
大婚当时,我驾着妖界最华丽的神驹。
侍卫替我牵住缰绳,赞叹我与白诗诗是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。
我勾起一抹笑:“你为顾景礼牵马时,也这样说吗?”
那日我抢亲,刚好是乘着他去拴缰绳将顾景礼打晕带走,我认得他。
侍卫摇头,道:“圣女殿下只带过您回来,何来为他人牵马之说?”
不承认?
我觉得无趣,但笑不语。
三叩首,入洞房。
她神情默然,像是丢了魂。
我能感觉出她压制在胸腔里的怒意。
缓了许久,才听见她勉强还算镇定的声音。
她说:“你,别再靠近我了。”
烛火顷灭,她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。
独留我一人,在新房里失眠了一晚上。
我懂她,可我还是低估了她对顾景礼的感情。
周围的人似乎渐渐忘记了顾景礼这个人的存在。
她知道后发了很大脾气,命人四处传扬她与顾景礼的过往。
我沉默着。
她也知道,被人忘记是一件可怕的事。
可她却都不记得是谁曾陪伴他漫长岁月。
我不甘心。
我穿着从前的衣装,耍着从前的剑法,赠予她从前的旧物,扮作她从前喜欢的样子。
她却只是不耐烦地让我滚远点。
她从前说,无论我什么样她都喜欢。
后来,她带着一个暗卫进了宫。
容貌和顾景礼有几分相似。
无名无分,但殿里的侍女侍卫,乃至她的亲信友人都知道。
我在她心中的地位,比不上那个替代品半分。
04
还有十天,就是复活仪式的日子。
浴火重生需要五百年。
我缠着白诗诗也快五百年了。
我不顾侍卫阻拦,闯进了她的房间。
“白诗诗,最后十天,我要你推迟所有事务,陪我。”
她蹙眉。
往常只要她有一点点不悦的表现,我就会委曲求全,向他妥协。
这一次,我仍然固执地看着她。
“忍了五百年,区区十天对于你来说不过转瞬即逝。怎么,为了你爱的景礼,这都做不到?”
听到我提起那个名字,她瞳孔一缩,又很快放松下来,嗤笑一声:
“你也配提他?”
“以命相抵,我有什么不配?我不欠他,这么想来,一生清流的他知道你用我的命复活他,该作何感想?”
“这里是回梦丹,吃了之后能让你记起些前尘往事,十天为期,这十天我说什么,你便做什么,十天后药效会过去,那些往事你也会忘记。”
我递给她一枚丹药。
她接过,把玩了一会后又看着我。
“齐钰,你知不知道,这五百年,我每时每刻……都想杀了你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
她最终还是服下了丹药。
05
她忘记了。
那时我是凤凰一族不受宠的皇子,因为我是父王与妹妹诞下的,被视为耻辱的野种。
后来宫中生变,叔父篡位,将我囚禁在华光林。
叔父不是一只纯种凤凰,他想用我的身体献祭洗涤血脉。
但他又嫌弃我那一身血恶心,迟迟不愿意动手。
我被困在华光林,漫无天日。
挣扎过,反抗过,最终在沉默中等待我的命运。
白诗诗于我而言,是一束光,至少是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。
她本是来取华光林的玉露酿酒,却碰到了枯坐在树下的我。
少女踏月而来,眼底的温柔潋滟了一池月色。
“小凤凰,别苦着一张脸,我带你出去。”
我的心被触动了,在漫长的岁月里,我曾无数次希望被救赎,或是,被人看到。
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关心也能将我击溃。
华光林有禁制,她尝试了几次,没能成功,还引来了殿里的守卫。
后来每日,我都能在那棵树下收到一些礼物。
有时候是新酿的酒,有时候是春天的桃花,有时候是人间的折纸……
我才发现,那残破不堪的心,也会长出新芽。
我还记得那一天,她满身血迹地走向我,眼里的光却比天边的星星还亮,她说:
“小凤凰,跟我回家。”
我见到外面世界的光,便贪恋不肯放手。
与她同行百年,我动了心。
那天花好月圆,她酿好新酒,说愿与凤惜玉永结同心。
而大婚当日,妖界传来消息,她生死不明。
我寻找百年。
再次相遇时,她已与另外一个男人互生情愫。
06
她睁开眼,面上并未有半分动容。
“你倒是煞费苦心,编了这么动人的故事。”
我面色苍白。
“但赝品终究是赝品,情起一人便只忠一人。”
她这句话和记忆中的那句话重合,记忆里的那个人倒入我怀中也曾说:“情起一人便只忠一人,此生哪怕身死也定不负卿。”
都是……假话。
我却已经失去了质问她的力气。
我转过身,怕她看见我脆弱的样子。
“明日,我带你去人间的几处地方,不许不来。”
我匆匆离开,不敢再多停留一秒。
而出门就刚巧碰到了夜莺。
他是白诗诗的新宠,又或者说……和顾景礼最为相似的替代品。
毕竟我和顾景礼并不像,而且还强迫她,破了她对顾景礼许下的,只嫁他一人的承诺。
她总要找一点替代品,慰藉一下五百年的孤独。
夜莺向来看不起我。
“怎么,又想什么法子来勾引圣女?看你这样子,不会又被赶了出来吧。”
我不想跟他争辩,转身想走。
谁知,他突然扯住我的手。
似乎是感受到什么,他又马上松开。
“你的修为……你成了废人?”
“与你何干。”
他不屑一笑,挥手让身后的侍卫将我摁住。
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,上次为了那个贱奴打我的两拳,我可是到现在还没忘。”
他凑近看我,眼神狠毒:“你说……我怎么回报你?”
我说:“真想回报,就跪地上磕两个。”
他一拳打在我脸上,我瞬间脑袋晕鸣,喉中隐感腥甜。
“你真是不怕死……”
他正欲说些什么,却又收敛了神色,朝着我身后行了个礼。
白诗诗顿步,看了我一眼。
有那么一瞬,我希望她能再像之前那样站在我身边。
夜莺连忙解释:
“是他出言挑衅在先,我只是气不过才……”
“随你。”
显然,她并不关心这些,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夜莺也愣住了,或许没想到白诗诗对我会冷漠到这种地步。
但没了白诗诗的束缚,他也更加肆无忌惮。
我抬头看他,朝着他啐了一口血。
“你和顾景礼一点也不像。”
他面色一沉。
命人将我拖在他的院里。
等到折磨尽兴的时候,他才欣欣然离去。
而我回到房内,猛地吐出一口血。
我轻轻摩挲着那根已经干枯的桃花枝,泣不成声。
记忆中的少女的身影,似乎渐渐模糊。
我只愿……你从来都是如此。
07
次日她如约而至。
脸上惯有的是不耐烦的神色。
我想伸向她的手又收了回来。
真是讽刺啊……从前携手同游,如今却物是人非。
我不愿再想这些难过的事,最后十天,我想至少留下一点点快乐的痕迹。
“呐,那边那个桃花树下埋着一坛酒。你……是从前有人为她的意中人所酿。”
“他们相约……来日重游再对饮。”
“他们来不了了,白诗诗,这坛酒算是我请你的。”
修为被废,我已经施不了法,只能徒手一下又一下去刨那片地。
手上沾满泥土,就连指缝也挤进去了不少。
白诗诗站在树上一言不发。
她许是回忆起来了些什么。
许久,我终于挖出了那坛酒。
封条上还有她当年写下的字迹“白诗诗齐钰永结同心”。
我撕得粉碎丢在一旁,拿出早就备好的酒碗盛好酒,一碗递给她。
她只浅浅抿一口。
我一饮而尽,辛辣的酒水入喉,稍稍浇去心底的苦涩。
而后将剩下的一坛酒砸碎。
此后爱与不爱,情恨自消。
风吹起她的衣袂,她垂下眸子。
“我以为这地方我未曾来过。”
我淡然一笑:“你确实未曾来过。”
08
回去后,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她偶尔会失神地看着我。
我知晓,她记起来了一些往事。
我命她同我做了一些从前旧事,将我放不下的回忆一一清算。
再一次回忆那些事的时候,我又一次心软了,决定将从前答应她的剑穗亲手做完。
也算给这段感情最后一点交代。
还剩三天,我没再去找白诗诗,而是昼夜不停,希望早点将它做完。
这天,她一言不发踹开了房门。
我还在床头烛火一点点雕刻“白钰”二字。
“夜莺说,景礼的画卷是你烧的?”
白诗诗面色阴沉,双目死死地瞪着我。
“我……”
她突然用剑抵在我脖子上,语气近乎残忍:
“我早就警告过你的,你取代不了他,哪怕他不在了,你也比不上他留下的半点痕迹。”
“你费尽心思让我看见那些幻境又能怎样,你比不上景礼,我不会爱你,也不可能爱你!”
我说不出一句话,只能拿手将剑锋握住。
见我手滴血,她才收了手,也注意到了我手上快完工的剑穗。
我下意识想把它往身后藏。
她扯了过来,看清那两个字后面露不屑。
“就连名字和你挨在一起,我也觉得恶心。”
她将剑穗放置在烛火上,我看着一缕缕烟雾升起,火光吞噬掉我这些天不眠不休的成果,她嫌恶地将它丢在了地上。
我去捡,火光灼烧着我的皮肤,烫手却又不舍得扔掉。
剑穗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了。
就像我那可笑的念想与希望一样,本就不该留存,却还抱有期待。
我抬头看向她,冷冷地问道。
“是与不是,你若有心一看便知道是不是我做的。”
“你是不敢看,还是不敢承认你曾爱过我?”
她移开目光。
“一个卑贱的杂种凤凰,使尽手段想爬上我的床……你的种种……令我生厌。”
“绝无可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