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浑身回过神来似的一抖,大跨步死死揪住婆婆的衣领,怒吼道:“你给她吃那个药了?!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给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,会难产的!”
婆婆气急败坏:“我还不都是为这个家好!不生个男娃怎么有脸面对列祖列宗啊!”
萧南双眼血红,嘴唇颤抖,捂着脸慢慢跪坐在地:“医生说我得了妊娠伴随综合症,她怀孕有什么症状我也会有!你这是要害死我啊!你害死我了啊……”
婆婆听到这话,慌了神。
我适时地补充:“我还在网上查到,听说这种转胎丸吃了还有可能生下畸形儿呢,好可怕。”
婆婆闻言,腿一软跌倒在地,拍打着地面大哭: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……”
萧南转头看向我,眼中满是恐惧与愤怒。
“怀孕自古以来都是女人遭罪,这是你们该受的!凭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!一定是你搞的鬼!”
他嘴里胡乱喊着,眼睛看着我的肚子发直,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。
下一秒,他发了疯似的向我扑来。
廖阿姨后来告诉我,她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惨叫,下意识地报了警,又喊了救护车。
我看着脑袋被我砸开花的萧南,冷笑道:“自作孽,不可活。”
当时,萧南被我砸晕在地,好长时间没缓过神来。
及时赶到的警察和护士也没见过这阵仗,一时间目瞪口呆。
好在看热闹的邻居,你一嘴我一嘴,将这一家从前做过的极品事抖了个一干二净。
警察从我口中得知卖转胎丸的窝点,立刻就驱车前往抓捕。
护士则将我和萧南都抬上了救护车。
托萧南的福,我提前发动了。
萧南在医院长凳上悠悠醒转,刚好看到我套上无菌服,正要被推进产房。
与他擦肩而过时,我冲他微微一笑,摆了摆手。
他跌跌撞撞地翻下椅子,跪倒在我的手术床旁死死拉着我的手。
“老婆,打无痛啊……我求你了!一定要打无痛啊!”
你看,刀不砍在自己身上,他永远不知道疼。
谁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,让他感受一下不就有了么?
我拂开他被汗浸湿的手掌,轻言细语:“没事儿,老婆能扛过去,咱别花这冤枉钱。”
这是他当时对柳青青说的话,一字不差。
萧南闻言,仿佛被雷劈了似的,哆嗦着往后退:“青青,青青是你对不对!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,我对不起你……你放过我吧!”
可笑,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害怕鬼。
这世上哪有鬼神,唯一能救自己,也只有自己。
萧南到死也不会懂这个道理。
他不住地给我磕头,直到精神科的护士皱着眉将他拉走。
逐级关上的手术门隔绝了萧南的哀嚎,我不再看他惊恐的表情,专心抚摸着肚子,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意。
造物主创造了世人,所以女性天然就是神。
带领生命降临人世的过程,我要亲自感受。
七天之后我才知道,萧南疯了,是真的疯了。
护士担心我承受不住,直到七天后才告诉我这个消息。
我平静地办理了出院手续,回到家里将属于我的那份财产整理好,全部打到了柳青青父母的帐上。
临走前,我去医院探望了萧南。
他挨着病房的墙根坐着,对外界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。
我走近了,见他双腿蜷缩在一起,一手捂着肚子,嘴里还嘟囔着什么。
听了好几遍我才听清,他说,不要孩子。
我皱起眉。
其实生产当日,我已经关掉了知觉代偿系统。
我说过,带领生命降临的瞬间,我要亲自感受。
所以,萧南其实是硬生生被自己吓疯的。
出来时,我遇到了婆婆。
哦不,是前婆婆。
她好像一下老了二十岁,蓬头垢面地提着午餐。
见到我,她嘴唇嗫嚅着,却什么都没说,只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我走。
我平淡道:“只有矫情的女人才怕生孩子,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。”
“是这样吗?”
婆婆愣住了。
半晌,她呜咽起来,直到号啕大哭。
大概想起了某个人,又或是有那么一点后悔。
我只知道,新生命的诞生往往伴随着旧生命的消亡。
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,脸上不由地带了温柔笑意,我转身快步离开。
外面艳阳高照,川流不息。
是个遛娃的好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