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将孩子的小手交到蒋知序的手里时,突然哭了。
我边哭边说对不起。
他揉我的肩,说一切都过去了。
一切确实都过去了。
我早已为自己铺好了路。
只不过面对着铺满了一整个房子的行李盒,我还是有种“今夕是何年”的不真实感。
十年前,我背井离乡,和陈楚生一起来到H市打拼。
地毯,农贸市场,线下地推,我们什么都做过,什么苦都不怕。
因为有情饮水饱,因为相信爱有永远。
我的31岁生日,通宵达旦聚会,热闹欢腾。
高密度的快乐是为了让人忘记痛苦。
吹熄了蜡烛后,我灭掉了房间里最后一盏灯。
世界彻底安静下来。
只有我的心跳声。
我想,我要远走高飞。
我要做慈善,做艺术,做学问。
我要帮助到更多人,我要成为一个对社会很有用的独立女性。
我要去到世界上最静谧神秘的地方,过最惬意的生活,享受自然的心灵疗愈。
我要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尝个遍。
过去的我自己就像一张被打乱的拼图。
我要一张一张把自己拼回来。
飞机跨越欧洲大陆的西南部,在伊比利亚半岛降落。
天色一望无际的湛蓝,蓝色的地中海像一块宝石,闪着璀璨照人的光芒。
七千八百公里的绵长海岸线,安达卢西亚山脉巍峨在侧。
我将在这里,开启我新的人生。
永不悬落,冉冉高升。
番外: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沈嘉,在大学时期社团新锐的介绍会上。
我知道,我们这届有个很厉害的同学也喜欢她。
医学系的,姓蒋。
听说他和沈嘉之前还是街坊邻居,关系匪浅。
心念电转,我开始在贴吧上关注她的信息。
很寥寥,但我有信心。
没想到她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冷,甚至有点好追。
总而言之,我们在一起了。
我心疼她陪我吃烧烤摊,心疼她在我做数据的时候彻夜陪我熬。
我心疼她,她亦会满眼心疼地看我。
那种眼神,在后来那么多女人的脸上,我都不曾看到。
她们更漂亮,更年轻。
有纤细的腰肢,柔软的身体,甜蜜如粉红泡泡一般的情话。
但却不是我要的。
我想要的,只是从前的沈嘉。
我更爱避着沈嘉不见了。
有好几次,我就把车停在路灯下,然后看着家里的窗子,一整夜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害怕面对她,更害怕看到她对我冷淡的样子,好像真的已经把我放下。
我说她喜欢我的孩子气。
可现在,她跟我说的话少之又少,有时候一天都凑不出一句。
包厢里,最近新换的女孩把酒不小心撒在我身上。
我推开了她。
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暴躁,大概是想起了这件衣服还是沈嘉上次帮我洗的。
新女孩叫周盈盈,性格活泼,我很喜欢。
她和我一样贪心,想要挖掘这个世界更多一点,咬到的蛋糕更大一点,踮起脚尖,再站高一点。
我们都是食髓知味的人。
我们是层次不同本质相同的人。
可她太不安分了。
她需要通过不停地试探,验证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。
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,我也很可怜。
毕竟从我第一次犯错开始,我和沈嘉之间,除了我间歇的试探,基本掀不起别的波澜。
主动很累,我和沈嘉之间,总是我主动一些。
我的身体一天天变差,有一天我突然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,我跑去餐厅发疯,揍了蒋知序一拳。
可沈嘉却对我说,她的爱意是装出来的。
我突然很想她能报复我。
无论做什么,即便是现在把我绳之以法也好。
我知道忏悔的措辞百无一用,弥补也不过是于事无补。
我不想和她成为彻底擦肩而过的两条平行线。
我妄图抓住那条线,把她牢牢绑在我的生命里,打一个死结。
或许不配得到爱的,都是我这样的人。
坠地的时候,我想到了我们的过去。
我记得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,可曾有一段时间,那些时光都被恨意掩盖,令我痛苦,纠葛。
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,我的眼前浮现沈嘉温柔的脸。
大学时期的她,在音乐会上为我唱林宥嘉的那首歌。
“好想知道这个世界会有什么人,愿意把第一支枪送给未经污染的灵魂,虽然天地也不仁,若非必要唤醒防御的本能,能不能,等一等。”
沈嘉,祝你在未来的日子鲜花簇拥,永远幸福。
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