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夫人刚才放松的面色，又有些凝固住。
脸上一片惊异，眼神不确定一般看过去，仿佛询问。
莫言点点头，两人瞬间达成共识。
莫夫人放缓呼吸，这才道：“好，那我们先关门，休整休整。”
被莫言握着的手却有些出汗。
莫氏医馆在城内经营多年了，大大小小的患者纠纷，医疗事故也不是没有，但大多都是小误会或者是遇到了难缠的家属。
坊间风评向来是极好的，夫妻两人还经常义诊，在城里可是排得上号的大善人。
今儿那妇人的悲伤焦急也不像是演戏，所以夫妻俩对视间，也有了大概的猜测。
要么就是之前得罪过的人，要么就是其他几家“黑心”医馆背后搞事情。
而其中有一个怀疑对象，刚好这两点都符合！
方家！
莫夫人心底大定，也想清楚了。
说起这方家，还真和莫家有些渊源，或者是和莫言大夫有些不对付。
早前莫家在来北安城之前，这一块是方家的地盘。
不仅有传承多年的医馆，而且宗族旺盛，子弟众多，还有不少药草药材资源，在北安城的医药界，可以说是一家独大。
所以拥有绝对的定价权，那会城里百姓有个头疼脑热的，不到万不得已，绝对不会去就医。
坊间传闻，“方家秤响，黄金万两”！
说的就是方家人仗着自己一家独大，随意定价，让北安城药材，一度堪比黄金的无耻行径。
后来虽然几经战乱，方家在王城的靠山在党羽之争里倒了，实力大大缩水。
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，在北安城，还是说一不二的。
而等到莫家来了之后，莫家人不差钱的做派很快就和方家对上了。
一个搜刮民脂民膏，一个是真心为治病救人。
若是市场大了也就算了，各干各的。
可北安城这么点小地方，一传十十传百，很快人人都开始去莫家医馆，方家医馆一时间生意受到重大打击。
于是方家不干了，地头蛇可不是说说而已，很快莫家强硬对上之后就损失惨重，不是今儿这里出事，就是明天那里有问题......
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啊，莫家也不得不重新制定战略！
当时莫家还是老爷子当家，两方各自都有顾虑，小打小闹之后也算互相克制。
之后，莫家主要拿着宫廷秘方，走达官贵人的路子。方家则是垄断市场，做平民百姓的生意。
但背地里都在暗中较劲儿，没少使绊子。
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，一次意外大雨之后，北安山脉一处竟然难得发了山洪，还引出了泥石流。
正好是方家种植药材的所在之处，他们为了扩张面积，将整个山头占据，种了低矮的药材，结果直接一场天灾，彻底毁了！
原本好好的药材产地直接给埋了大半，之后当地的河流也改道。土质不知怎么着，也变了不少，不再适合药草种植，底子基本完了。
好好的“老家”毁了，对方家简直是灭顶之灾，而另一边，莫家合作的药材商却是完好无损。
此消彼长，不管方家再怎么不愿意，莫家势起也成了事实。
这个时候，双方竞争和关系也还好，起码不至于彻底结仇。
但少年人总是热血的。
关键时刻，莫言回来了。
他天生早慧，幼年学医，少年成才，之后为了磨练医术，在王城学习多年，已经大成，自认为天下独一人，自傲又自负，端的是少年风流。
莫老爷子见状，干脆顺理成章的退居幕后，交给这少年人来发挥。
别看现在的莫言大夫永远温柔可亲，当年也是个刺头，刚刚执掌大权之后，就直接和方家正面对上！
不仅直接揭露方家多年来哄抬物价，强买强卖的罪恶事实。
还不知道从哪儿查出来之前，方家背地里做过的几出人命官司，整理成册，绕过了北安城县令，直接捅到了上一级知府那里......
这一下可算是打蛇打七寸了，知府早就对方家恶行有耳闻，瞌睡来了枕头，当然借题发挥一番。
一顿操作下来，方家又是抄家又是流放，最后也没剩下几个人。
方家下场凄惨，百姓却是人人拍手叫好。
莫言一时间成了北安城的少年英雄！
而方家，诺大的一个宗族，在北安城盘踞了数代之后，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等原因，最后也不得不消失在历史里。
到底盘踞多年，还是有些远一些的亲戚，依旧在北安城里做着老本行。
但也仅仅可以糊个口，勉强让一些亲族吃个饱饭而已，和之前的方家医馆，不可同日而语......
时间飞逝，往事过去有二十年了。
莫言也娶妻生女，从当初的热血少年，逐渐被生活磨砺地圆滑又温和，仿佛翩翩君子一般永远温文尔雅，可曾经的年少轻狂，到底还是有些代价。
比如最近几年，新发展起来的一家叫灵芝堂的药店，据说就是方家后人经营，而且还有些官场关系......
前几年的“官制”医馆选拔，背地里双方也有交锋，不过当时莫言还真没放在心上。
毕竟对手过于弱小，他早就忘记了。
可最近几年，灵芝堂发展越来越快，隐隐已经有超过莫家的趋势了，他才不得不重视起来。
而且，据他所知，县太爷也是方家宗族旁支，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干系......
这时，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出现的莫老爷子路过，斜了两人一眼，笑得有些意味深长。
“爹？”
莫言突然想起来，当年他意气风发，高傲不可一世的时候。
他一向沉稳严肃的老父亲，也是这么笑的平静又意味深长
只是看着他，对他的举动也从来没有阻止过，哪怕他上位之后的手段，完全推翻了之前的种种，都不曾出言反驳。
“您是不是早就想到了？”
莫老爷子悠哉游哉的晃悠着，别看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，身子骨还是很硬朗。
他摇摇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羽扇，傲娇道：“哼，就知道你迟早要吃亏，没想到啊，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！年轻人啊，总是将年少轻狂，血气方刚当作“行侠仗义”，我倒要看看，你这匹夫之勇背后，都隐藏着多大的风波！”
莫言难得老脸一红，有些往事不堪回首。
方家之后，他又经历不少，逐渐吃一堑长一智，慢慢磨掉了棱角，可已经发生的事儿，没办法更改。
只厚着脸皮，“爹，那您说说，怎么现在怎么应对呢？”
